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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恶徒(兄妹骨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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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留住
      【留住】
      暴雨夜,城市公路上的车辆也稀少,店铺早早地打烊。
      行道树在风雨之下像是张牙舞爪的鬼魅。
      他跑了好几家超市和便利店,最后在一家二十四小时药店找到了谭滢要的卫生棉条。
      雨伞伞骨早就被大风折断,谭海到家的时候全身湿透,头发尖和衬衫的衣领子还往下淌着水。
      阳台的门关上了,晾着的衣服也收了回来。
      他在家里找了一圈,没看到谭滢的身影。
      卧室、阳台、厨房、浴室。
      哪里都找不到她。
      失去妹妹的恐慌席卷谭海的心脏,刹那间他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出狱的那个冬天。
      这座城市的冬天鲜少见到太阳,他出来的时候也是阴天,天气很冷,他穿着刚入狱时候的羽绒服,羽绒服已经跑了绒,不够保暖,里面的毛衣也起了球。
      他背着一个双肩包,包里空空如也。他把在狱里劳动所得的一百六十八块五全都留给了自己的狱友,走出大门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连坐公交的钱也没有。
      提前出狱的消息是通知到王总那里的,他也请求了王总告诉谭滢。
      但是没有人来接他。
      后来谭海才知道,不告诉谭滢他提前出狱的事情,全都是王总自作主张——毕竟后面的两年,她几乎不与国内的人接触,也没有嘱咐王总照顾她哥。
      王总对谭滢有一种混合着父爱和情爱的复杂感情,他认为谭海是谭滢人生中的一个污点。
      谭海在冬日的寒风中徒步走了六七公里才到公交站。
      跑绒的羽绒服挡不住寒风,大脚趾顶破了袜子,脚上的劳保鞋磨得发疼。
      天气阴沉沉,很快就下起了雨。
      他在站台的棚子下躲雨,背对着马路,仔仔细细地看着广告牌的商品。
      lg,他根本就没听过的手机牌子。android系统,那又是什么,他只知道塞班。
      路面不平整,台子下面积了水,有私家车路过公交站,故意猛踩油门溅了他一身泥水。
      车里的人路过他时降下车窗,骂了一句:“牢里放出来的社会垃圾。”
      他回过头去看那辆车,车牌号被雨雾笼罩着看不清楚。
      一阵冷风刮过,寒冷像冰锥一样钉入他的四肢百骸。
      谭海并不觉得冷,他只觉得麻木。
      巨大的悲凉笼罩了他。
      一如此刻他的绝望。
      卧室里传来什么动静。
      那动静是从衣柜里传出来的。
      谭海打开衣柜门,看见他的妹妹抱着膝盖坐在柜子里,仰起头看他。
      闪电的光划过黑夜,映出谭滢惨白的脸。
      谭海想起小时候他和谭滢捉迷藏,他在主卧的衣柜里找到了她。
      那个时候她也是这样坐着,缩成小小的一团。
      结果他们还没来得及出去,父亲突然就进来了,开始对床上的那个女人施暴。
      他和谭滢在柜子里听完了他们的全程,等施暴的男人提起裤子离开,他赶紧带着妹妹出去。
      出去之前他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女人。
      肢体上都是青紫的伤。
      谭海把她从衣柜里抱到床上,谭滢说:“哥,我刚刚做了个噩梦,梦见你吸毒过量死了。”
      他没有回答她,只是说:“你要的卫生棉条买回来了,就放在茶几上,我先去洗个澡。”
      谭滢问他:“哥,你能不能死在我后面?”
      “你回来了,哥哥就不吸了。”
      “但是我很快就要去国外读大学。”
      “那我肯定会因为太想你去吸食很多毒品,英年早逝。”他甚至有些开心,轻飘飘地说。
      谭滢知道他并不是在开玩笑。
      她哥现在真的得了精神病。
      她莫名地烦躁起来,一边呜呜地哭着一边对谭海又打又踢,谭海就紧紧地抱着她,也承受着她软绵绵的拳脚。
      谭滢的动作很快就停了,只是一直哭。
      谭海见她被他衣服上的雨水也沾得半湿,抱着她去冲个澡。
      “哥,你不要威胁我。”
      她的月经顺着大腿流下来,浴室的地板很快就有了一片的红色,又很快被水流冲散。
      谭海低头看着她的大腿,说:“是你在逼我。”
      谭滢说:“国外的大学只要读叁年,我叁年后就回来了,我会帮孙成印管理国内的公司。”
      “谁知道你会不会再去读个研究生。”
      “那你出国啊,出国陪读不行吗。”
      她刚说出口就没了声音。
      谭海有案底,签证没法办理。而这案底,是因为她。
      谭海没回答她,自己冲洗干净就出了浴室,把棉条拆了,递给谭滢,还好心地问了她:“要我帮你吗?”
      他刚刚拆包装的时候,留意了说明书,觉得把这个东西塞进阴道好像确实比较麻烦。
      “你滚!”谭滢把他赶了出去。
      谭滢把棉条弄好之后,谭海已经躺在床上了,开了盏小小的床头灯。他看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光溜溜地钻进他的怀里,头枕着他的手臂,抱怨他昨天弄得太痛了。
      “对不起。”
      他的道歉终于来了。
      半晌,才传来谭滢闷闷的声音:“那你要把我关起来吗?就像那个人把妈妈关起来一样?把我当你的……性奴?”她顿了顿,咬住嘴唇才说出最后的词语。
      谭海把玩着她的双乳,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好一会儿后,他又说:“幺儿,乖乖留在哥哥身边吧,你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上天摘月亮也行,哥哥保证死在你后面。”
      谭滢的眼神暗下来,连小女儿姿态也懒得再装,整张脸面无表情。
      她哥疯了。
      有那么一瞬间,谭滢想把她哥送进精神病院。
      但是她又舍不得。
      谭海问她:“幺儿,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呢?”
      谭滢没有说话。
      他妄图用死亡来留住她,而那恰恰是她所惧怕的。
      在他轻飘飘的说出“英年早逝”四个字的时候,谭滢就怕得要死。
      一想到哥哥比自己早死,她会给他收尸,给他送葬,最后把他的骨灰葬进坟墓里,她就喘不过气来。
      早在她踏上家乡的土地的那一刻,她心中早就有一种冥冥之中的预感:她这辈子好像都离不开这里了。
      现在,这个预感终于成了真。
      谭海说:“幺儿,我在牢里的时候读到过一首诗,我很喜欢,我把它背给你听。”
      他音调低沉,嗓音嘶哑。
      “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
      我给你瘦落的街道、绝望的落日、荒郊的月亮。
      我给你一个久久地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
      我给你一个从未有过信仰的人的忠诚。
      我给你我设法保全的我自己的核心——不营字造句,不和梦交易,
      不被时间、欢乐和逆境触动的核心。
      我给你早在你出生前多年的一个傍晚看到的一朵黄玫瑰的记忆。
      我给你关于你生命的诠释,关于你自己的理论,你的真实而惊人的存在。
      我给你我的寂寞、我的黑暗、我心的饥渴;
      我试图用困惑、危险、失败来打动你。”
      幺儿,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
      过去,我以为能用默默的付出来感动你,我低到了尘埃里,但你离去的时候仍旧毫不留情。
      现在,我用沾满血腥的金钱、结扎手术、吸毒的骗局来留住你。
      伴随一阵轰隆隆的雷声,床头灯和空调齐齐断电。
      有人在往窗户外面大声呼喊:“哦豁!下暴雨了!停电了!”
      黑暗里,谭滢转过身,吻住他的嘴唇。她发泄一般撕咬他的唇瓣。这一吻尤其漫长,她把他的嘴唇咬得破了口子才作休。
      两人的嘴里都是血液的铁锈味。
      她翻身骑在他的腰上,恶狠狠地瞪着他的眼睛:“哥,你赢了。”
      谭海在她身下无声地笑了。
      除了如出一辙的眉眼,他们之间再无任何相似之处。
      她面容美丽举止优雅,他只能算作清俊。
      她是妹妹,他是哥哥。
      他们之间流着相同的血液。
      他想圈禁她。
      她说,他赢了。
      他赢了,在这暴雨滂沱的夜。
      ---
      博尔赫斯《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文里面没写完。
      下章正文完结。
      交代一些事情。然后h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