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过去
光线里的灰尘被视线捕捉后，世界就和漂浮的灰尘一起减速。
在沉纪辞走进医院前，他脑中都是实验室中机器给出的错误数据。
技术人员检修了好几遍，机器没有问题，偏偏机器给出的数据有问题。
因此，他们的工作被迫中止了。
沉纪辞拒绝了同事游玩的邀请，打算去看看柳悦的妈妈。
两人从见面起都是愉快的，直到她叹了口气。
“小辞，我的时间不多了。”
病床上病如枯槁的女人对着他笑了笑。
沉纪辞开口想说些安慰的话，却又被她打断：“两年前那件事发生之后，阿姨最信任的人就是你和你妈妈了。”
沉纪辞一愣。
思绪不禁被牵回两年前。
两年前，沉纪辞知道柳悦爸爸去世的消息后迅速回国。
十几小时的飞机，落地又坐了一个多小时的出租，他全程没有合眼。
在见到他妈妈后，第一句就在问柳悦。
她怎么样，好不好。
还有个问题没敢问，她有没有提起过我。
他还记得那天。
接连不断的雨使天色阴沉。
那会也没停下。
他的妈妈给从出租车里钻出来的他打伞，不想让他淋湿：“小悦在里面呢，看上去几天没睡了，你好好安慰安慰她。”
沉纪辞点了点头，没有接妈妈递来的伞，由雨点砸湿他的身体，而他快步跑向灵堂。
越来越近了，他放慢了步子，于是他身上最后一丝干燥也不复存在了。
但他还是走了进去，又一眼锁定穿着白衣的柳悦。
她的身影在灰暗的雨天中显得虚晃。
如一道白色烟雾。
他心里对柳悦压倒性的爱怜使他痛苦起来。
为什么那么可怜。
他的小悦为什么那么可怜。
他没敢上前，只在远处静静地看着她。
于是葬礼的这几天，沉纪辞跟着柳悦的节奏活动。
她什么时候吃饭休息，他也就跟着什么时候吃饭休息。
而他注意到柳悦咳嗽的时候，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烫手。
他感冒发烧了，可能是这几天没有一天睡五个小时以上，雨也没停过五个小时以上。
给他冲退烧药的沉妈妈不明白他为什么不愿意见柳悦，却又这样默默守着柳悦，还搞得他也生了病。
“你们孩子之间，矛盾再大这时候也不该这样，小悦她爸爸去世，正是需要安慰的时候。”
喝了药依旧高烧不退的沉纪辞没有回答，病恹恹的。
就在最后一天的白事宴里，他听到隔壁桌一个男人突然大声叫嚷起来：“是吧，那个叫柳悦的小姑娘长得真不是一般漂亮！她现在没了老子，可不是给我们机会了嘛！”
然后是句不堪入耳的话。
本就神经疼的沉纪辞感觉头更疼了，像被扎入了钢筋。
他来到了那人的背后，抓着他的头狠狠砸向桌面。
木质桌子与头颅发出重重的咚声。
沉纪辞不想弄脏这里，也不想让柳悦苦恼，所以他把晕死的男人向外拖。
周围的人纷纷噤声。
做完可能被归于故意伤害罪的一切，他自觉去了警察局，接着通知了实验室。
警察弄清楚缘由，对着自己的同事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意思很明显：这孩子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年纪轻轻被国外顶尖实验室聘任，前途亮得人睁不开眼，却干这档子事，可不是脑子有问题嘛。
然而这件算得上恶劣的事件很快被摆平了。
沉纪辞工作的实验室给男人的家属开了一大笔补偿金。
他们拿到钱后，马上就签了谅解书撤案了。
而这件事不可避免会被柳悦的妈妈知道，沉纪辞麻烦她保密。
在快要告别之际，沉纪辞听到她问：“你喜欢小悦吗？”
沉纪辞郑重地点头。
而她笑了，说：“真好，有你喜欢小悦。”
“等阿姨走了，你就替阿姨照顾好我们小悦，可以吗？”
沉纪辞看着她，对于她这种像极了临终遗言的话，心里很不好受，但是他答应了。
即使她不请求。
她听到了沉纪辞的回答，笑得很开心，容光焕发般，兴致勃勃地说：“我记得小悦小时候啊，你们就天天在一起玩……”
过去就是这样，从未过去。
从幼时起，沉纪辞的眼睛没有从柳悦身上移开，现在也是。
他打算把她带去他工作的地方。
那里最安全。
路程一点也算不上近，中途换了多少个交通工具也不知道。
柳悦只顾紧紧抱着沉纪辞，生怕他将她这个杀人犯上交。
而这趟路也带着保密性质，柳悦完全不知道车把他们送到了哪里。
就连她进入那个“秘密基地”也是熟睡的状态。
柳悦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沉纪辞。
在她身边没有走开过的沉纪辞发现她醒了，马上过来握紧她的手。
柳悦脑中还想着自己杀了人，急忙挤进沉纪辞怀里，似乎想通过这个办法让他没办法去举报她。
沉纪辞很快给了反应，抱紧她后安抚道：“不要害怕，小悦。”
柳悦不说话，只是往他的怀里钻，巴不得沉纪辞变成能够保护她的一层茧。
沉纪辞不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安抚她，让她稳定下来。
这种只关心不好奇的表态让柳悦安心不少。
沉纪辞抱了她好一会，不舍得松手。
但他没忘记柳悦在路上几乎没吃什么。
想到食堂这会的饭菜刚出锅。
他把柳悦塞回床上，又给她盖被子，说：“小悦，我去食堂给你带饭来，你等等我。”
柳悦抓住了他的手，不乐意松开。
沉纪辞红着脸耐心开口：“我很快就会回来，你就等我五分钟好不好？你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
柳悦听他说完，迟来的饥饿感让她松手。
不过她松手时似是不经意地捻了一下他的红痣。
看到沉纪辞脸红得更加明显后，她眨了眨眼睛，眼眶湿润：“小辞，没有你我会害怕。”
沉纪辞还是没走，他麻烦这里负责照顾他们的工作人员给他带一些清淡的粥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