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我一愣:“……嘉礼?”
我没听错吧?
嘉礼怎么从未告诉过我他在宫外还结识上师府的人,还是师长。
想了想,我还是没忍住问他:“嘉礼在那之后怎样了?是又被幽禁了?他让你来的?是带话了吗?”
一连串的发问应景却是不答,只见他长睫轻覆不再看我,而是留下一句:“明日起我希望能在上师府见到的是楚二世女,而不是言锦书。”
话音才落,不等我反应,挑帘的马夫恭谨放下帘子,转身喝马而去。
“……”
可恶,到最后还是要去上学。
这应景是个什么性子我尚未可知,看起来知书达理儒雅端方,但他似乎连言锦书的底线都已查清楚。
抛开其他的担心先不说,就嘉礼的现状便足以勾起我的好奇心。
我很想知道,皇上知晓了我和君嘉礼那天的荒唐事后是什么样的态度,又或者皇上对楚、温两家的结亲是个什么态度。
如此一来,这上师府我是必去不可了。
第26章
想了想我还是决定先去找言锦书,我倒也不至于随便到用一个完全不知底细的人代我去听学,只是对她查的不算深。
其实大可以明日在上师府门口拦住她和她说明的,但奇怪的是,每当我想起言锦书这人时,昨日在墙角撞见的那双如仙灵般纯澈的眼眸总在我心尖萦绕不下。
我想见见那人,或许只是出于好奇,又或许只是我这日刚好得闲。
京城繁华富丽,主街上红红绿绿好不热闹。
这条主道上的商家摊贩似乎都认识我,当我视线扫到她们,就会对我笑。
我缓步走在街上,在路过之前为许步歌铸剑的那家铁铺时,却意外发现了一个熟悉男子的身影。
心头立即警觉一跳,抬脚就跨进了那家铁铺。
“噫~这不是我那未婚夫府内的小厮吗?怎在这?”我笑问道。
“我只是借住在去尘家。”沈十二甚至都未转头看我一眼,声音依旧冷淡带有排斥。
“好好好……”我敷衍着绕到他身侧探头去看摆在他和铁铺店主之间的那个奇形怪状的铁圈,足有半截手臂那么大。问道:“这是什么?”
他不说话了,僵着个脸平视前方。明显是在等我觉得没趣了自行离开。
可我当然没这么识趣了,越是这样我越是疑心他就是温去尘派来调查我行踪的。
上次我去温府“提亲”回来后在外落宿了一晚,第二天温去尘就找到赴欢楼前了,结亲的日子还被单方面定下。
今日若是被查到我在此店铸剑送人之类的,不知道下一步会是怎样。可不能把我和许步歌给搅黄了。
既然沈十二不肯理我,我便也不再向他搭话,哼着小调在铁铺内就开始瞎逛。
铺内巴掌大的地方我转了好几个来回,沈十二终是不耐到了极点,开口说话了,不过是对铁匠说的。
我余光瞥见他指着一张“图纸”道:“你这打造出来的东西和我所要求的根本就不是一个东西了!这根本不行。且就这你竟还加我的价?!”
“可小郎君,你看看你这画的东西,我从没见过,而且你这东西只画了一面,另一面我只能靠猜测……”铁匠很是为难道,“就这个价我都是按用料价给你的,手工费我都没赚你的了。你当初说的时候还告诉我只要能造出这个东西,我以后就是铁匠铺开创潮流第一人什么的我才答应少价给你打造的。”
“可你造出的这个东西我甚至都戴不了,这也太大了,我画的才多大?!你竟造出个庞然大物……”
哦,原来是在砍价。
但转念一想,这会不会是障眼法?
我便趁乱探头去看让两人争执不下的那张图纸。
天菩萨!这真是难为人家铁匠了。
“图纸”上所画线条歪歪扭扭不说,尺寸细节什么的一概没标注。虽有些地方偶有批注,但沈十二这手字还不如不写,远看那些字就像是被用毛笔晕出来的一团又一团的扭曲墨点排成一行行。
耳边争价声越发激烈,我夹在中间仔仔细细研究那张图纸,突然笑出了声。
我说怎有些眼熟,这和沈十二在宫门那日所戴在手上的铁丝环的形状颇为相似。
却不想我这一声笑,将本来在争辩的两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我不觉有异,只抬头问沈十二:“你对人家老板说的‘潮流’是什么意思?水吗?那‘潮流第一人’又是什么意思?你家乡的说法?”
沈十二明显一愣,深深看了我一眼,我微笑歪头等他回答。
却见他抬手指着我对店主问道:“认识她吗?”
他果然是来问我行踪的?那前戏是不是多了点?
店主大娘立即点头。
“……”
见状,我压低眼皮剜店主一眼,大娘一怔视线在我和沈十二之间来回转,又立马摇头。
甚至我都想好了要怎么当着沈十二的面颠倒黑白混淆视听的时候,却听沈十二说道:“那多出的钱记她账上。”
“诶?……”
就为这?
我迷茫望沈十二,店主欣喜望我。
若只是银钱能解决的事,那便都不算是事。
“可是可以……”我视线定在他手指上,顺手就攥住了他指我的这只手握在手中仔细瞅着。
我发誓,此举真的只是出于好奇,我认为身为温去尘的侍从,不至于需要去干苦活。
他手有些冰,还有些粗燥,指头的皮肤有好几条擦伤与旧痂。与握妙生和嘉礼的手感全然不同。
“不过你这手……温去尘让你做粗活了?啧啧啧,可惜了,本是挺好看的一手。”
“……没有。”沈十二耳尖有些红,眉间却泛起寒霜。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似乎没有以前那般厌恶我了,至少他此刻居然没骂我:“他妈的”。
于是我蹬鼻子上脸挑拨道,“既如此,你来我院呗?我就不舍让你去干粗活。反正你也没户籍在温家不是?”
“你这种人果然无可救药!”他咬牙说完,愤然将手抽走,那坨巨大铁丝环他也不拿了,留下一句:“钱我会还你的。”转身就走。
沈十二身子算不上孱弱也不算强壮,够高的身高,长相俊美,却不会打扮,总是穿最简单的服饰,头发也不加任何发饰,每次见他顶多将脑后比较长了的发尾扎起。加上他每次不说话的时候总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反倒自有一股特有的孤傲味道。
我望着那背影总结道,所以他还真的只是来这铁匠铺取东西的?
等人走后,我垂眸望向那张鬼画符的图纸和那一大坨被沈十二嫌弃不要的铁圈沉思,思索了片刻,叫来了老板。
“来,将这个改改,”我沉吟半晌,又抬手指着那铁圈:“不行……尺寸得按我说的全部重新造……就造个金的吧。”
*
我晃荡着腰侧悬挂的玉佩从热闹的主街转进小巷,又拐几个弯,耳边纷闹声音逐渐变稀。
当道路变窄,街两边不再有任何装饰时,在这里所遇到的人便不再能认识我,我下意识摸向怀中……遭了,没带银钱还来到了不能凭脸随意拿东西的地。
几次想回头想作罢都忍了下来,又走过几条越发残破积满泥水的小道,眼前突然变得开阔……入眼的有几间低瓦矮舍建在离河不远的地方,绿树成荫,菜园紧伴着屋舍。
我见着这景象,心知是快到言锦书家了。
这时一阵阵摆水的声音传到我耳中,抬眸便看见一个男子正背对着我蹲在河边,将一件件鲜丽颜色的衣服拧干放进身旁的木盆中,凉秋的水将他的手泡的通红。
而他自己身上穿着的却是浅灰色的粗布麻衫。
这终于使我想起,言锦书那晚身上背着的包袱,说是要拿回家给她弟弟洗的衣物。
这应是穷苦人家未出嫁男子赚钱的一个途径。
才向那男子走近几步,对方便有所察觉,侧着身子转头看向我,纯净温润的黑眸就望了过来,嘴角挂笑。
却在两人对视的刹那,男子神情瞬间变得惊愕带有一丝惶恐。
就这一眼,我能断定,这男子就是躲在墙角之后与我视线相撞之人。
他皮肤很白,身上没有任何装饰之物,乌木般的黑发也只是垂顺在肩后,一眼看过去让人莫名觉得舒适怜爱。尤其那一双黑眸,灵动异常。
我解释道:“我是来找言锦书的,你……是她的弟弟吗?”
说完,他怔愣了会,视线惊惶闪躲一番张了张嘴却又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般黯然垂下了头不再看我。
他的惊慌让我想到了小兔子这种生物。
“呃……那个,”我提醒道,“衣服,要飘走了。”
闻言,男子连忙转头去看,果然河面上浮着两件女子衣物顺水流远。
他伸手去捞,一下没捞着,反溅一朵水花,将袖子都打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