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只不过不是刺进了我的肉身,而是别的什么,是我觉得更重要的什么东西,那东西似乎足以改变我今后的人生轨迹……
顿时,我感觉呼吸急促,脸颊臊红,甩开了他的手,落荒而逃。
原来,他之前看我的那疑惑而又恍悟的眼神,并非是我方才所想的那样。
他向我发出疑惑的是:你一个人走能行吗?
而后又恍悟的是:抱歉,我没能想到自己现在的状态其实才是拖累你走出悬崖的那个。若是这样的话,那你先走罢,带上我身上唯一的刀。
我走得很快,比之前拉着许行舟犹犹豫豫地往崖上爬的速度要快得多。
当终于再次回到崖顶、我和许行舟所摔落下去的地方时。
这里躺着一匹死马,可怜又安静。
其实此时拂吹过耳边的风对于冬日来说算是温柔了的,可我现在浑身湿着,就觉得冷。
独站在黑暗中,站在死马旁,莫名的我就往后看了看。
黑的,是看不透的黑寂。
蹒跚的步子响起,是我在往前走。
可才走两步又停,我靠近崖边,竟看见了远方的一点红光。
那是许行舟在河边所生的火,竟然还未灭,只是此时火光羸弱。
视线再往左边一些,那一块,应该就是许行舟所躺在的大树的位置……
我默了默,其实按他的身体素质,他大概率能走出来。
我那么说,就像是在气急败坏的警告他,不是一条路的别傻愣愣地就跟别人肩并肩称兄道友。
手腕上的垂下的布条尾部在风中飘荡不已,就如京城这阵将起的风雨,有人想让它来得再猛烈些,而有人在祈祷它永远别来。
想到这,想到自己可能真要白忙一场的计划,我不禁轻哼一声……本世女才不屑在一介男子身上下手段。
于是我抬手将布条解下,扬进风里,却有心思的希望着它能落到离许行舟近一点的地方……
可忽而有一个人的脚步声,一步一停,蹒跚不已。
这样的荒野林间,怕不是鬼?
我转头……
我:“……”
许行舟:“……”
他还是跟来了,甚至鬼鬼祟祟就一直跟在我身后,拄着一根弯弯曲曲的树枝,微抬头看我时,嘴角还正流下一行血。
浑身衣服又湿又皱又破烂,看起来,还真和战场上被杀,却游荡在林间的孤魂相差无几……
两人静默对视良久,随后又不约而同一个向左一个向右的偏开头,各怀心思。
过了一会儿,他面色淡定地抬起手背将嘴角的血拭去,然后转回头重新看向我,压了压眉头。
看那模样应该是终于明白了,我方才那一番明牌所想要传达给他,要他离自己远点,两人道不同不相为谋是为敌的意思。
许行舟冷声开口:“楚世女……”
声音是理所当然的满含疲态的沙哑着。
我觉得可能是因为终于爬上了崖,又或者是他的这一声冷淡至极的“楚世女”而让我感到欣慰。
总之,我浑身始终紧绷的肌肉骤然松散下来,将累积的疲劳放出。
我突然感觉自己的身体很重,竟有些开始摇摇欲坠。
但我还是很酷很不知所谓地朝许行舟微微昂起下巴,示意他有话快说。
许行舟声音威胁:“别站在崖边。”
我:“……”
在听清他这话的瞬间,就是很突然的,心口再度一梗……
这一刻,我竟分辨不出到底是被气的还是身体真的已经到了极限,我腿顿时一软,就向前倒去……
倒在地上,鼻尖闻到的是尘土和一旁马身上的血腥味,以及自己**拍在地上的闷响。
意识像是遁入一个虚空,我以为我睡了很长时间,以为自己这期间是做了许许多多奇怪又连贯不起的梦。
梦里声音纷杂,我感觉到有人几大步地朝我走近,然后也忽而“砰”的一声倒地,还给我扬了一脸的尘灰……
我想……我还是想法错误了,应该是我该主动离许行舟远点才是。
不确定过了多了,又听见了马蹄声的接近和呼唤声:“这里!在这里!快来人!人在这!”
“阿姐……阿姐!”
“……小叔?!你没事罢?”
第157章
后面便是脚步声凌乱……很多人,我终于感觉到了暖。
也太好了,虽然他们的声音一直叽叽喳喳,什么事情都说,其中还一直夹杂着星时的低泣声,但这太好了……
之前我以为一个人走在黑暗中的时候,觉得孤独,觉得挫败,明明做了坏事,却也觉得委屈。
有人在搬动我已经冻得有些麻木的四肢,后来我似乎一直都是被圈在谁的怀中。
经过颠簸,似乎是回到了楚府。
“找到了!?”是沈十二的声音:“天……”
父亲:“医师呢!快!”
忠叔:“快快快啊!怎都如此发愣,生炭火!”
“华月!”母亲声音也难得焦急:“……是温道言吗……岂有此理!”
侍从:“可是,那些刺客分明是……”
母亲的声音陡然变冷:“你有什么疑问?”
侍从:“属下知错,这就将消息传出去!”
……
“当初听闻楚氏和温氏结亲时我就不看好!成亲那日整个京城都被闹得鸡飞狗跳的,不得安宁。城东堵道,导致京城通道连瘫一日,城西花楼整座被烧,且还听说那天莫名死了好多人,巷子里尸体都堆满!夜晚窗外都是捕快清道搬尸的走动声,根本不让我们这些百姓出来看见……那天明明是大吉的日子,都没能比得过那两位结亲的不吉利!”
“这不才成亲几日啊,男的一声不吭回了娘家,女的万福楼被刺后失踪,听说丞相派人将整个京城翻了个遍的搜,才在第二日凌晨将人找着,找着的时候浑身是血,像是被用严刑逼问,整得可惨了。活不活得成都是个问题,活了痴不痴傻更是个问题!从城外将世女用马车接回的时候,好多人看见丞相当时整张脸都是黑的。”
“谁说不是?你们没听说吗?那两位结亲本就是一场置换,御史有把柄在丞相手中,才肯想到将她那宝贝温五公子嫁给那纨绔世女的……但目前来看显然是那温五公子也没能将楚二世女的心哄去,把柄依然还紧握。御史这是换了法子了,便将五公子召了回去,转身挟持楚二世女要挟丞相。”
“不该吧?温御史为官数十载清正廉洁,无人不说她一句好,又多有栽培文人,倒是丞相嘛……”
“你这就不懂了,那些当官的到底哪个手里能干净?只不过看谁的表面功夫做得好而已。不然你说,那京城女子皆向往袍不沾地的温五公子为何忽而粘着楚二世女非要嫁?听说有一次,温五公子眼巴巴地站在花楼楼下等着楚二世女玩完小郎送她回府呢!”
“你这么说倒是真能把之前的那些疑点都说通了,若真是这样的话,这温御史莫不是犯了要被杀头的大罪快盖不住了?怎这般下作呢?就像是被逼急了似的,儿子都利用上了,对待自己儿子的妻主更是手段如此……”
橘丝都被剥尽的橘瓣被我骤然握紧,汁水从指缝爆出。
爹的,本来花名在外,我就不爽,现在好了,脑子都被谣传成个傻的了……
母亲这一手造谣,温老妖上半生可能都要白干。
很忙吧,现在的温氏一族。赴欢楼的大火中出现温氏府牌的事情还没压下去,这边又忽而众口铄金说他为掩盖自己的罪行欺负楚氏和自己儿子才嫁的妻主。
而本来算是中立着的上师府应景也莫名其妙的和温氏对着抬扛,人家要压下去的,应景横插一手,硬要掀出来;
若是真在口碑最不稳的时候,府牌的事情又被爆出来,不就是坐实了温室族人以前的种种都是装模作样。朝内外对温氏的看法都要动摇,那温氏向来以“礼”示人的温氏半边天都能塌。
白纸中的一点黑,最让人忌讳,而黑纸中的一点白,总让人遐想联翩。
名誉早黑成碳的我的母亲忽而摇身一变成了爱女心切又被阴的老可怜,说不定名声反而要扶摇直上几万里,这不仅能在之后的行事中带来很多方便,对以后在朝中的话语权都有着很大的帮助。
牛啊,母亲,牛的……我想抬手摸着下巴嘿嘿笑。
却听聚在楚府门口来看热闹的闲人嘴巴一张又开始:“哦哟哦哟!你们看,果真是傻了,哎哟——可怜啊!年纪轻轻的好样貌后生真是可惜了,啧啧啧。”
我缠满纱布又沾了橘汁的手一滞,停在半空中,嘴角抽了抽。
下一刻,一只柔软但纤白的手捏着手帕,将我手上的汁水一点一点拭干。
“等等哦,阿姐是不喜欢吃橘子吗?我去给你拿其他糕点来。”
说罢,星时将手帕收进袖里,转身去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