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不是?”崔承安不可置信地看来看去,桌子上空空荡荡,连一片菜叶子都没留,而这时候食堂窗口前已经没了人,他连忙起身过去,打饭阿姨正要端着还剩点菜汤的大铁盘进后厨。
董芳苓才不管他,就凭他那做的没规章的这些事,饿一顿也是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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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休息日,何维淑和崔承安到底没去录像厅看新片子,因为家里开始割麦子了,何维淑跟刘主任调休,连着周六周日两天不用上班,想着周五晚上早点下班回去帮家里收麦子。
崔承安听她这么一说,当下就道:“我跟你一起吧,我一把子力气,干活儿肯定比你有劲,而且多一个人你们也能轻松些。”
“那可不一定。”何维淑走在前面边走边笑,“你从小在县城里长大,你哪会割麦?而且收麦子很累的,这几天又这么热,还要在地里一直弯着腰挥镰刀,都不用一天,一个小时下来,你就受不了了。”
崔承安听她说完,知道这就是她从小到大的日常,她才二十四岁,可能就已经帮家里收了二十年的麦子,从三四岁会跑会跳开始,就在农忙时跟在家里大人屁股后面,到田里面干些力所能及的活计。
他眼睛里染上些心疼,认真说:“何维淑同志,你不要小瞧人好吧,虽然我没有收过麦子,但我也是见过的,而且我可是立过功受过表彰的,怎么可能会怕这一点点点点苦。”他大拇指掐在小拇指指尖上,比在何维淑面前。
何维淑没忍住笑,哄道:“好的,我小看你了,是我不对。”
听她认错,崔承安又扭捏起来:“那你倒也没有不对,只是你还不清楚我的实力,你放心,我跟你一块儿回去,肯定不会拖你后腿的。”
“你这周末不用加班?”
崔承安摇头:“我跟队长说一声就行。”
何维淑想了想,点头答应让他去,县城里的习惯她不怎么清楚,但在农村,男人想讨老婆,是得到老丈人家收两茬子麦表现一番的。
正好她也想让妈妈见见崔承安,起码让她心里大致清楚他是个怎么样的人,要不然她肯定要担心她的。
答应了崔承安一块儿回去后,何维淑周五下午就没那么急着下班了,因为崔承安有摩托车,她不用赶车。
两人骑着摩托车回去,一出县城地界儿,就能看到一大片一大片的金黄麦田,麦穗微微下垂,农田里已经有不少人弯着腰劳作,大的小的老的少的齐上阵,在无边的农田里,像蚂蚁一样一点点往前走,割下来的麦子一小堆一小堆的放在身边,拿着木叉子的劳力再把麦堆盛起来移到停在田垄的板车上。
空气里飘浮的都是作物的气味,这味道何维淑闻了二十几年,再熟悉不过,每次闻到时都觉得满足心安,因为小时候每年收完麦子后都能吃一顿纯白面馒头。
白面是很珍贵的细粮,对于她这种较为贫困的家庭来说,平日里是不舍得只吃白面的,往往都是掺杂着玉米面或红薯面一起吃,而白面蒸出来的馒头不同于杂面的粗糙,十分煊软,咬上一口只觉唇齿留香,越嚼越甜,一口要嚼上很多下才会舍得咽。
今年风调雨顺,没有干旱水涝,想来田里的收成应该会不错。
崔承安在前面骑,何维淑给他指路,“过了前面的西大桥,就快到我家了。”说着,她看向西大桥,眼底闪过一丝复杂情绪。
“好。”
农村里摩托车还不太常见,大家普遍还是骑洋车子的多,猛然看到一辆轰鸣的摩托车,都有些稀奇地瞧着它往谁家去。
有眼尖的认出来后面坐的人,连忙道:“那不是桂英家的闺女吗?这是给桂英带女婿回来了?”
“刚刚我还瞅桂英在西地里忙活呢,我去喊她去。”
“我跟你一块儿去,我也凑凑热闹。”
何维淑领着崔承安骑到家门口的时候,杨桂英也被人从地里喊回来了,头上还包着毛巾,袖口利落地挽着,手上鞋上都是土,她知道闺女带人回来,打量打量自己这一身,没好意思直接回家,笑道:“她大娘,我先到你家洗洗吧?这妮子,我都跟她说别回来,地里这点活儿我一个人就干完了,我还以为她答应了,结果这不声不响地又回来了,这不是耽误上班吗?”
嘴上嫌弃,脸上的笑却是没下来过。
她大娘咋能听不出来她话里的得意,也不戳穿她,只笑着打了桶井水上来,用瓢舀着往她手上倒:“那不是维淑心疼你吗,怕你累着,大老远的也想着回来帮帮你。”说着她感慨一声,“嫂子,你是熬出头了,往后就都是好日子了。”
可不是熬出头了吗?从杨桂英死了男人后,就一个人在村里拉扯着闺女,寡妇的日子不好过,在这农村,有个儿子还好一点,偏她还就这一个闺女,闺女也就算了,长到十六七岁找个人嫁了,日子也能好过点,偏她还非要供闺女上学,中专还看不上,非得让闺女考大学,不知道吃了多少年的苦,不知道背地里被多少人嘲笑心气儿高。
现在是真真的苦尽甘来了,自从她闺女在县医院上班,村里谁有个病啊痛的不找她关系*?现在是谁家菜地里收了啥都能想着给她家送一把去。
第13章 炒鸡
这时杨桂英还没回来到,何维淑熟练地从墙缝摸出钥匙把院门打开,让崔承安把摩托车骑进去,又把他买的东西放到屋里。
何维淑家就是农村最普通的土胚房,三间横排土胚房,另支出来一间厨房,茅厕垒在外面,屋子前面就是一大片院子,农村地广,各家院子都不小,院子两边划出菜地,成片种着瓜果蔬菜,基本能做到自给自足,甚至还有余的拿到集市上卖。
杨桂英向来爱收拾,就算是土胚房,家里家外也都被她打扫得干干净净,屋里的地面整洁得没有一点垃圾,看着亮亮堂堂的。
何维淑往菜地里瞅了眼,扎的番茄架上有几颗已经红透了,她进厨房拿了个小盆,到菜地里把那几颗番茄都摘下来放盆里,又去厨房缸里舀了瓢水,洗干净后递给崔承安一颗,“你尝尝,我妈种的,又沙又甜。”
“好。”崔承安接过来咬下去一口,汁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迸射出来,红红的番茄汁直喷在他纯白的衬衫上,他看眼脏污的印子,手忙脚乱地去擦,脸颊瞬间涨红。
何维淑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十分不留情面地笑起来,见他用手揉擦污渍,不仅没弄干净,反而把红印子越搓越大,她看不下去笑道:“你这个得用肥皂洗,我去给你拿。”
崔承安点着头,边跟在她屁股后面,边将剩下的番茄几口吃完。
因为要在这边过两天,所以他带了换洗衣服来,他从包里拿了件干净的短袖去屋里换,一进屋就看到满墙的金黄色奖状,墙壁的正中间用相框框着一张大学录取通知书,玻璃被擦得一尘不染,显得锃亮。
耀眼的金黄夺取每一个进屋人的视线,他不由驻足看去,奖状上清一色地写着“何维淑”三字,从小学一年级,到大学五年级,一张不漏,都是她取得的优异成绩。
其实若论优秀,崔承安的姐姐哥哥也是从小到大的别人家孩子,甚至崔永安还是高考状元,奖状在他们家是很常见的东西,只是他俩在得了奖状后都是收回自己房间,而不是贴在哪一面墙上,这就导致一整面被奖状装饰的墙壁给他带来了莫大的震撼,再加上这是何维淑获得的荣誉,他不免更在意几分。
不过现在不是欣赏奖状的好时间,他匆匆换好衣服,将脏衣服团吧团吧握在手里,脸颊浮着一丝羞赧。
何维淑已经帮他接好水,又把肥皂放在盆边。
崔承安快步过去,将衣服浸水里,大力揉搓污渍,洗好后拧干水搭在晾衣绳上,天气热,稍微晾两个小时就能干得差不多。
这时候杨桂英跟她几个想凑热闹的好姐妹一块儿回来,一进门眼睛就放在小伙子身上,目光里是毫不顾忌地打量。
何维淑一看到她们就熟练地“大娘婶子”的叫人,崔承安略有些拘谨地跟着一起喊。
几个大娘婶子笑眯眯的,瞅着崔承安私声窃语,还边说边点头,就算崔承安听不清她们说的啥,但光从表情上也知道她们在聊自己,一时耳朵更红,悄悄挺直了背。
几人寒暄一番,大娘婶子们客套地夸了崔承安几句“个子高长得俊,这么年轻就是公安,真有本事”之类的话后,就识趣的结伴回家。
院子里就剩了他们三人,杨桂英面上含笑说:“承安渴不渴?我给你倒水喝,晌午晾的开水,现在喝着正好。”
“阿姨我来。”崔承安忙抢先一步伸手拎过茶瓶,倒了三杯水出来,笑话,他过来就是要给长辈留个好印象的,哪能让长辈给自己倒水。
杨桂英端起水,脸上笑意更深了些,道:“这妮子也没跟我说你们今天回来,我也没提前割肉,不过我养的有鸡,咱晚上杀鸡吃。”
这农村养的鸡鸭平时都是不舍得吃的,要么留着下蛋,要么留着卖钱,再要么就是等家里来客人的时候宰一只待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