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我只好再次抬头与他对视。
许步歌坐在马上,红色圆领的袍子紧贴他的腰背,将他的逐渐成熟的少年完美身形勾勒出来,高束的马尾因马儿的颠簸,轻扬起。
他眸子很亮,在月夜里直直注视着我,“我会再想其他办法的,不让你为难的办法……若我能将我们之间的一切障碍扫平,那时,”说话间他眸子里微闪的水雾终还是被他压了下去,“你当真会愿意娶我的吧?”
其实就以我现在的混乱状况,要想真正被我明媒正娶进楚府,那恐怕比他跟随他小叔去做他梦寐以求的许小将军还要不现实……
想到这一点,我攥紧了手,没有立即点头。
入夜了,浑身便会感觉到风会透过衣服,将混身肌肤敷上一层寒意。
我等待着他喝马,背对着我离开。但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仍是执拗地望我,非要等一个答案。
于是我也顺着他的意轻轻点头。
许步歌似乎轻笑了声,但声音不染笑意:“那这便算是我们约定好了。”
马蹄声声回彻在夜间人稀的街道上,人驱着马向前,发尾都被扬起。
真诚常能打动人,但真诚也最容易被辜负。
第49章
“师长?!!!……师长?!”
我撕心裂肺地喊了两句,但我声音一落下,整座上师府便又重新空寂寂的,连回声都没能传回来。
我挠了挠头,要不明天再来?
可时不等人啊!且我回府有什么用?若说要父亲在我和母亲之间做选择,他当然选择顺从我母亲咯!
想到此,急的我原地转了两个圈,于是又转身喊了两句:“有人吗?……欸嘿?刚才那几个扫地的?”
爹的!天要亡我了吗?我才多大啊,让我碰点好事行不行?
到了这种时候,总觉得看什么都不顺眼。
这上师府高高的院墙不顺眼,靠墙的那棵歪脖子树就更不顺眼了……于是我哼哧哼哧地费了好一番功夫终于双眼踩在了树枝上,又扒拉上了院墙,最后抬腿成功踩上了院墙。
当我将一切不顺眼的踩在脚下之后,我转动着眸子往上瞅了一眼上师府内那条我白日还乘车经过的那条车道旁的灯火。
这才真正思量起等会要怎么和应景说呢?
就说自己对嘉礼虽不含情爱,但毕竟也算是一同长大的,心知我和他之间最体面的结局便是让他对自己不再留念,所以我就翻墙而来?
不行不行,在应景这人面前最好少与他弯弯绕绕,你以为你能从他手里偷点好诓着他为自己挡灾,哪知他玩你和逗他那抱在手里孩子一样。
且自己这次而来,嘉礼不是关键,关键是要能真正博取应景的信任,让他肯利用自己,再顺势躲到上师府的势下。
应景明显对于这种阴阳谋比我敏锐的多,帮他做事,在事情还未成功之前,他就算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也会想办法保我一阵。
我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依他的意思去赴宴出现在各世家眼前的我一定要明显就是站在上师府所庇护下的,这样大家的视线不再会关注我,反而是常穿梭在各大势力间游走的应景。
思及此我一咬牙纵身一跃……嗯,没摔着,身体本能的反应还是腿先稳稳撑地。
但,这不是我想要……
于是我又皱着眉,抓起自己的两只袖子就忘泥地上摁,又用满是脏泥的袖子往身上涂,弄完这一切才心满意足地抬步往顺着车道往山上走……
这就是一座栽满了花树的山,道路也都铺得宽敞,路线不算复杂,白日里我去找伍念的时候,基本都已摸清。
路旁的林中偶尔传出几声鸟啼,我凝着眉越来越接近那处小院灯火的时候。
我终于站在了外表看起来简约却隐在山后腰、院子分外宽敞的庐屋外,竹篱笆围成的院门是虚掩着的,庐屋门却是关的。
我站在院中便听到了从屋内传出的应景柔声轻哄婴孩、随后又因为婴孩的咿呀回答声逗得咯咯笑的声音。
好他爹的温馨……衬得满身泥水站在只有月光照耀在身上的我分外像个随时要拖人下去的女鬼。
虽都已经走到这来了,我却未敢轻举妄动。
一路上我都在尝试调节自己的心情,可从赴欢楼骑马逃向这里的那股子滔天怨气、且慌张无比的感觉似乎被许步歌给安抚好了。此时此刻竟复现不出来。
这时屋里的逗笑声渐渐停了,应景又开始唱起了反复就那几句的摇篮曲,一遍又一遍,声音悠扬低柔,听得本就有些焦急的心越发的烦躁,顿时就一股莽意涌上心头。
于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快走几步一脚就踹开了那道木门。
随着“嘭”的一声巨响,屋内的摇篮曲声嘎然而止。
我也僵立在了原地……怎么说,我没想过这一脚效果这么好……
我侧目看向屋内床边正趴伏在竹摇篮前,还保持着哄*孩子姿势的应景;对方也正凝着眉看向我,显然没反应过来,那嘴角勾起的温柔笑意还滞在脸上,看向我的眼神从震惊不解,再到扫过我全身之后又变得又烦又嫌弃。
“脏……啊。”我听到他明明想扯出一抹客气的笑,却又实在压制不住心中的那股嫌弃般,幽幽说道。
莫非……他有洁癖?
那我这不是赌错了?我本是打算扮可怜,要他对我的折返回来给个台阶下来着……
那这还要不要进去?要不我借匹马回去,换身衣服再来?
就在我与应景对视的这几秒间。
“哇!”的一声,炸耳无比的婴孩啼哭声骤然响起。
给我吓的一怔愣;应景也是动作一滞,忙将身子俯低将婴孩从摇篮里抱出来哄。
一边哄还一边皱眉斜眼剜我。那眼神明显是在斥责我将他的孩子吵醒,又像是在问我为何天黑一身泥,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踹门进他的庐屋。
望着哭闹不止的孩子和无可奈何的孩子他父亲,我一不做二不休就快步走向父子两。
应景这边正因孩子哄不好,心烦不已,一侧目就看到我正冲他而来,下意识便后退几步,却还是被我抓住。
我两手揪住他两边的宽袖,像是一根被风雨摧残了的离了泥土、快要枯萎了的小草,虚弱倒向他:“请师长,保我!”
紧接着一声**撞倒在地上的闷响在庐屋内响彻……
应景根本就没有心……他抱着孩子当即退出两步,我便直接面朝下扑在了地上,对生的渴望以至于我仍死死攥着他宽袖尾端没放手。
我对着地面眨了眨眼。婴孩不止的哭闹声吵的我头阵阵胀疼,却迟迟未再听见应景的低哄声。
当我揣着这种疑惑,扯着应景的两边袖子想借力起身的时候,不经意间一抬眼便与应景垂眸怒视我的眼神撞上。
被他两手搂着、微微朝离我远的方向腾空抱远的婴孩口水都要哭出来了,两只肉手也正死死拉扯着他的鬓发……
他怎么看起来比我还绝望?
“我……我。”我吞吞吐吐好一会儿。
眼前这种糟糕的情景,让我好想重来,若可以重来,我一定老老实实敲门。
“松开!”
应景显然对我那半天吐不出口的话毫无耐心听完,将我的话打断道。
我立即便松开了爪子,青绿色袍子外面的那层白色罩衫上极为明显的两个抓痕就映入两人眼帘。
见状我缩了缩手,又不由得抬眸窥了应景一眼,只见应景绷着下颚,眉头紧锁,咬牙道:“不管……你来此,是为何事,但,先烧水、洗澡。”
不用猜,这是真把他作生气了,说出口的话都是一两个字一两个字的往外蹦,每多说一个字眉头就皱紧一分,看向我的眼神就像是在说若不洗澡就别想和他说话,自己麻溜的滚出上师府……
闻言我沉默了片刻,然后环顾四周,思考了几秒,谨慎起见的又窥了眼屋外——这也没伺候的仆人啊?
而后,我大脑终于接回了思路,坐在地上指了指自己:“我?自己洗?甚至还要亲自烧水?!”
应景侧身而立,眯了眯眼,语气不善道:“不若为师替你洗?”
……那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且我洗澡有很多小习惯的,暂时还不想让楚府以外的人知道……
*
“月儿明,风应该是在吹~你他爹的能不能别踢了~”
一个时辰后我半躺在竹制的躺椅里给小破孩有模有样的唱着摇篮曲,试图完成师长的嘱托——弥补自己的过错,将他孩子哄睡着。
那双可恶的肉脚在第四次踢到我下巴的时候,我终于忍无可忍,扬起手……就轻轻在他额头弹了弹,然后小破孩就笑了,咧着嘴口水直流。
我撇着眉嫌弃得不行,就想将他从身上给推远些,两手悬空架起,生怕口水流身上……然,小破孩更高兴了,“嘿嘿哈哈”地笑个不停,两腿乱蹬。